齐瑜篇·六 凌波不过横塘路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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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p;   nbsp她们说，这是什么蠢主意，你一个人在宫里没有人分宠还不好吗？日后陛下没有异腹子，新帝无论是绍儿还是朝儿登基，都是我沈家的血脉，沈家方能够高枕无忧啊。

    nbsp姨母听得怒火攻心，捂着心口苦恼道，“难道我不想为了沈家好？陛下此时对我和沈家圣眷正浓，那明日呢？后日呢？沈家权势正盛，该避风头了……哪日陛下想要制衡沈家，不用我提自会纳妃，不如我先做这个贤后的好。即便他始终不提，等他年我死了，他难道会为我受身如玉一辈子？咳！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nbsp姨母干咳不已，帕子上沾染一丝血丝，被她不露声色地挡住了，却被我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nbsp“我的儿，你何苦又说这些死了活了的……”外祖母心疼不已，抚着她的背劝道，“这些年来陛下只有你一人咱们都看在眼里，他必是珍爱着你的，他为着你，也不可能废黜绍儿的太子之位，你又何苦这般居安思危？只要你养好了身子，什么都是小事……”

    nbsp姨母边咳边摇头，目光迷离，喃喃道，“我是看不见绍儿登基的那天了……”

    nbsp我很担心姨母，想多到宫中陪陪她，可是还没等到她舒展心结，蜀地就发生了天灾，一场地震震得十余处地方皆有伤亡，百万百姓流离失所，皇帝派殿下为御史，前往蜀地统领赈灾重建一事。

    nbsp我随殿下同去。

    nbsp我没法陪伴姨母了，告别的那天，她难得打起精神，与我坐在阁楼上品茶。她抚摸着栏杆，眺望着皇宫之外的青翠山峦，悠悠开口，念了半阙应景的词。

    nbsp“飞云冉冉蘅皋暮，彩笔新题断肠句。试问闲情都几许？一川烟草，满城风絮，梅子黄时雨。”

    nbsp她念完，忽得开口道，

    nbsp“姨母要是一只鸟儿就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nbsp“因为……”她温和地笑了笑，“一张开翅膀，就能飞出去；站在栏杆上往下一坠，肉体在下降，灵魂却在上升，能够一直飞到天际里去。”

    nbsp我有些害怕了，故作镇定地说，“天际里除了云，什么也没有，没什么好去的。”

    nbsp她反驳了我，笑道，“怎么会呢？你的母亲，就在天上等着我呢，这下我们不用再放风筝，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了……”

    nbsp我听得毛骨悚然，只觉得她心智似乎已然不清，我请求她，让她一定要养好身子等我回来。

    nbsp她与我拉勾，说她答应我，等我回来。

    nbsp临走之际，我嘱托幼妙替我看顾姨母，多陪她说说话也好。

    nbsp随殿下到了蜀地，我才发现京城是何等富贵繁华。蜀地哀鸿遍野，百姓流离失所，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，看得我触目惊心，却不得不去面对。

    nbsp我白日随大夫和官府救治百姓、发放粮粥，夜晚在殿下身边旁听她与官员统辖灾情，每日学到的东西颇丰，不仅仅是如何处理天灾人祸，更是如何面对死亡——每日的死亡如浪潮般将我淹没，刚开始我还会为了他们的死而在夜晚偷偷抽泣，后来或许是见多了生命的流逝，我也开始心硬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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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一年之后，灾区各地彻底得到恢复，百姓也能够安居乐业，回到京城，我也成长了许多。

    nbsp我向殿下献了一份蜀地各处百姓的万民请愿表——这些数据都是我一步步走往各处调查出来的，她看后沉默良久，半晌后，她摸了摸我的头，眸中晶莹，声音哽咽，低声夸了一句，

    nbsp“好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nbsp那年我十四岁，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。

    nbsp她后来把我的万民请愿书写成折子，递了上去，其中的部分请愿，兑现为了现实。

    nbsp从那时起，我想，如果一定要真有一个抱负，我希望我能做一个造福百姓的人。

    nbsp然而，我回到京城，两件事立刻如同惊雷向我劈来——

    nbsp其一，姨母先前有了身孕，但高台坠楼，她从十几米的阶梯上摔了下来，不仅滑了胎，身体亦是严重受损，高烧不退。

    nbsp其二，幼妙被封为宜华夫人，竟还有了身孕。

    nbsp一时间，我竟不知哪件事情对我的来说更加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nbsp殿下与我听后，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凤仪宫看望姨母。

    nbsp姨母神情憔悴，虽然发热，但见到我们，神智倒清醒了些，她看着我笑道，

    nbsp“姮儿，你回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nbsp我笑着，憋住眼泪，跪在她的床前，握住她冰凉的手，“姨母，姮儿回来了，你快好起来吧……”

    nbsp她无视了我的后半句，“回来就好，我的姮儿长高了，也长大了，在蜀地一定很辛苦吧？”

    nbsp我使劲摇摇头，简略地讲述我在蜀地的经过和所见所闻，她听得如痴如醉，对我的嘘寒问暖从未迟到。

    nbsp然而聊了许久，当我问及她怎么了的时候，姨母却将我请了出去，与殿下闭门长谈。

    nbsp我不知道，有什么事可避讳着我的。

    nbsp又是直到傍晚，殿下才从殿中出来，我没时间去找幼妙了，只好打道回府。

    nbsp回府的路上，我问殿下，姨母还好吗？

    nbsp殿下摇摇头，“不大好了，她七月滑胎，产下一个夭折的女儿，还出了大红，眼下虽保住了性命，但也只是这几日的事情了……”

    nbsp我一时难以接受，眼泪一下子哗哗地流了下来，不停地喃喃道，“怎么会呢……她才二十七岁呢……”

    nbsp我抽泣了片刻，抬头问道，“这件事，是不是与幼妙有关？”

    nbsp她眸色一刹，有种被看破了的惊奇，随后问我，“你怎么会这样想？”

    nbsp我说，“这后宫只有一个男人，整个宫中也没有几个男子，幼妙有了身孕，又被封为夫人，这孩子若不是陛下的还会是谁的？必是这事刺激到了姨母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nbsp殿下沉默许久，我嘶喊着道，“姨母不告诉我，你也不告诉我，我明天就去问幼妙，若是她也不告诉我，我就直接去问陛下，问他为什么明面上对姨母那么好实际上去要伤她！”

    nbsp“姮儿！”她轻声制止了我，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那你倒是把真相告诉我啊！”我第一次吼了她。

    nbsp她挣扎片刻，叹了口气，“说来话长，回府再说罢……”

    nbsp回家后，走入书房，她把一切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，包括我的身世之谜。

    nbsp身世我是早就隐隐猜到了的，毕竟人人都避着我的，能是什么好事？我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罪臣之女，但令我最无法面对的，仍是幼妙，我一定要找她问清楚。

    nbsp但是第二天天还未亮，大街上忽得响起了一阵阵跑马声。我顿感不妙，穿着单衣赤脚跑到府外，那侍卫正飞驰而过，嘴里喊着的，正是我最难以接受的消息。

    nbsp我瘫坐在大门口，双眼空洞。

    nbsp凌波不过横塘路，但目送，芳尘去。

    nbsp神武十四年，武帝皇后沈氏薨逝，年二十七，谥号孝惠。

    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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